记者余捻

我亘古不变

《请相信我会因为不对等的平庸而杀人》

人的一生何其漫长,总会做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而看C的作品是我这漫长的一生中最没有意义的事情。C的稿子投来那天晚上,主编破天荒地摘下了他的眼睛细细品读那张还有着墨味的纸,C选的字体和她的文字一样普通得令人发指,我不相信这样的一张纸能有什么经验的地方,可主编一看就一眼看到了她的前途——当然这种看法会在之后被我毫不留情地亲自否决——闪着金钱和上流社会香水光芒的前途。我的同事们摘下帽子向这张纸表示敬意,但我摘下帽子仅仅是对这张纸表示敬意,承担这样的文字真是辛苦它了。


C第二天被受邀到了我们的杂志社。天哪,一个小女孩,也许头发都还没有剪过几次,刘海卷翘着像鹦鹉螺。她腼腆地坐着、得体地答着,若不是我真真读过她写的东西,我还真要信她会成为文坛新星。的确,她多么适合呀,她能写出玄乎其玄的东西,能有一帮不明所以的前辈帮衬,不懂的人要叹这修辞真是令人心神激荡,懂的人若是真要上前批判可是自毁前程;这样一个小姑娘居然掉进了所有文人都曾幻想过的梦里,何其讽刺、何其不公!我并非文人,可我也爱文学,难道仅仅因为我从未参与其中就要眼睁睁瞧见它烂掉么?


C喜欢写杀死月亮,的确,现在的文人们都喜欢杀死什么,月亮、太阳、风和雨,似乎总要见点血才肯罢休,写作就变成了一场战争,图书馆就是乱坟岗,其中有炮火纷飞,禁止喧闹的图标下面是腐烂的战鼓,其中根源已经可以追溯到语言刚刚诞生的那一刻,况且我们国家的历史是断层的,我们世界的历史是断层的,我们的问题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存在并且永远得不到解决,而我只是一介普通人;意识太多就是病,我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只顾眼前是我的原罪,好了,就让我继续只顾眼前地活着好了。我让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瓶毒药,再让我的眼前出现一杯血腥玛丽的配方。我有一千三百四十四个比喻哄骗C,也许我比C更适合写月亮文学。


C的文章大受欢迎,主编破天荒地开了个庆功宴,仿佛要在现在就实现闪着金钱和上流社会香水光芒的梦。我低着头听她的话,腼腆的、得体的答语,但适合不一定会让她坐上那个位子。C看上去光鲜亮丽了许多,可我早就看穿了她的俗不可耐,早在那张纸刚刚送到时我看着信封的蓝紫色和铺满荧光粉的墨水就明白她绝非什么可赞颂的人,更何况敬辞只不过表面话,谁都知道在这下面是对更高更远的贪婪渴望,正如她在庆功宴上滔滔不绝提起轰炸机和血腥玛丽,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平庸的表象而企图裹上些迷惑性的伪装。她当然接受了我的好意,啊呀,我们是同一种人呢,她笑得更加腼腆,将我的饮品一饮而尽。我想我的手艺一向不错,以及下毒是鸫国人的浪漫——没错,我们活在这个可怜的、华而不实的国家,唯一的好处就是下毒比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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